桃花
目录


序言

《桃花 》又名《桃花 鼓词》四卷廿四回,每回七字单句,仅第五回、第六回为八字,目录题「新刻绣像桃花 目录」卷首附图,有石印本及光绪十叁年京都琉璃厂刊本,不题撰人,书中多破体字,如「窦」字作「豆」、「谷」字作「谷」、「师父」作「师付」、「滋」字作「旨」、「苏」字作「禾」等等不一。

书序苏州城内张员外,因洪武爷与陈有谅大战,兵败破荒而逃,在内无粮草,外无救兵危亡之际,即时赠於廿万石仓谷援助。事後洪武爷获胜即位,重加封赏,由於张员外官金不授,皇命恩赐世袭进士。张员外谢恩回家,几年身亡。留下一子,名叫张才,字学富,十六岁取妻窦氏,守制叁午,日日家中诵读诗书,正值叁月虎丘山迎春大会,欲往游览,遂告知窦氏,出外观会。

在会上遇见桃花 中少尼陈妙禅与师父前来观游,两人搭上线,张才随妙禅师徒回返桃花 中,妙禅瞒过师父老道姑,将张才打扮成女尼,要求老道姑收其为徒。尔後两人行影不离,夜日不分地行欢作乐,张才留於 中叁月有馀,终极病恹缠身,未几离世。妙禅怀孕在身,待产,後生一子,托付媒婆王叁思将遗孤送回松竹 窦氏夫人处抚养。途中,王婆遇苏州府大人盘诘,因无法遮拦,遂顺水推舟以纹银十两卖於苏大人,苏大人为其取名苏宝玉。

十五年後,宝玉长成,一日途经窦氏房宅门前,被窦氏看见,引进收为义子,详述其夫婿出走十五年,乍见宝玉如同夫婿像貌,咸慨良深。此时王婆七十有馀,家无柴米度日,想起当年还有一件蓝衫可以打换几两银子,遂来至城中乾女儿处商议,乾女儿将蓝衫拿至窦氏处请议,窦氏一见,万分惊叹,遂将王婆叫至客舍诘问,方知事情缘由,遂嘱咐王婆领路,往桃花 中走访。

妙禅见窦夫人来 参拜佛像,自承素果茶食,亦欲探其子消息,几番对辞,两相情结化开,急於赴苏大人处认亲。时值苏大人领着州府各县举子进京送考,苏宝玉入试,连过几场,皇榜出示,宝玉中了头名状元,又为承相招了女婿,苏大人派人报喜回府,同时打点回家

一路领着窦玉进了苏州地界,各县大小官员迎接,翌日俱来叩喜,大厅上排下宴席,命状元一一拜见,窦氏闻讯前来叩喜,苏大人接至後堂,窦氏诘问苏府要人,遂引出王婆道其根源。

苏大人百般无奈,请出府堂大人、教授商议,因状元出於张门,礼宜归宗,苏大人抚养成人,名登金榜,膝下无後,亦不可缺,随即裁定双挑入赘。即承相女,生子承挑苏门,另择妻妾成婚,生子承挑张门,苏大人与窦氏皆喜,终得两全其美。

《桃花 》一书,作品艺术水平低俗,立意构思与才子佳人如同一辙,内容简单,大部份多在论及张才与陈妙禅相遇後,在桃花 中作乐,张才贪欢,留念忘返,以致病恹身亡。书中最无知者老道姑,她对张才是男是女一概分辨不清,任凭妙禅说张才的样儿,道姑皆以为是。尤其是在男女欢幸的动作上,更是苍白的痴愚不近常理。

本书在人物方面,仅以张才、妙禅、王婆、苏大人、窦氏夫人为主体回绕在他们身上打转,十八回以後提到苏宝玉的成长,进京会试中了头名状元以及入赘承相府等 几笔带过,在句情上浓缩故事的发展过程作个结局,对古典小说该有的浪漫情调,掌握变化反应,融入人物的真实性,它没有;在形象、性格与鲜明的表徵方面,仅将妙禅视作淫荡女,情有独锺於张才,待其身亡,却孤守一生,判若从前的豪放女亦不合乎常理。窦氏望夫归来,十五午後见宝玉面,口若悬河即认作亲夫般地念虑过头,认其子为义子,显得草率而为,诸如类似写作,似有头重脚轻。在整个架构上,强调的是桃花 中一段男女之情。书名《桃花 》乃因 後有桃树一株之故,整个故事情节以书尾诗词全然概恬,此後了无新意。

张才可为风流男,忽遇窈窕陈妙 ,少年难禁原心乐,张才理当染黄泉,妙姑虽为淫荡女,一生恩爱无二男, 中产下状元子,母子见面十五年,苏门教子成名早,窦氏可为女中贤,志在张门留根业,得收夫骨张家还,可算一部勋烈传,提笔写在桃花 。


新刻桃花  卷一

第一回 张员外世袭进士

诗曰:

大道无一非道,全凭悲欢离合;
事情皆转奇巧名,今人猜想不过。
事情原有格致,辞句莫看错说;
走尽仔细纪揣摩,免得书中之乐。

西江月罢。内中引出来了一部大明野史。当初洪武爷与陈有谅大战,兵败苏州城内,被大兵围困,内无粮草,外无救兵打救,甚是危殆,多亏了一人救济,是何人氏?这苏州城内,有一家张员外,家中大富,情愿出纳仓谷二十万石,洪武爷兵得粮草,遂得胜了汉王。後来即了帝位,驾坐南京,想起了此事,下召张员外进京,重加封赏。

张员外志洁清廉,封官不要,赠金不受,皇爷无奈,恩赐他世袭进士,百顷良田。

张员外谢恩回家,几年身亡。膝下一子,名叫张才,字是学富,年方一十六岁,娶妻窦氏,守制叁年,孝服已满,日日家中诵读诗书。

时值叁月,闻听虎丘山迎春大会,心中思想,这几年无曾出门闲游,不免告知娘子,观会散心一遭便了。

这公子独坐书房闷无言,忽听得大会起在虎丘山,
这几年守制带孝家中坐,盖无曾出离府门闲游玩,
到不如今日出门去游会,看一看会表景致全不会,
观一观士女王孙巧打扮,望一望阳春烟景叁月叁,
看一看金勒马嘶茅草地,看一看玉楼人醉杏花天,
望一望桃花柳絮那里好,观一观飘飘蝴蝶上下翻,
这公子一心去想去游会,回宅内请出窦氏说根原。

话说公子想到这里,回了内宅,窦氏一见问道:「相公不在书房用功,来此内宅有何话说?」

公子说道:「娘子有所不知,我在斋中服孝叁年不曾出府,今日忽听虎丘山叁月叁迎春大会,我有心前去看一看胜景,散一散闷怀,因此来与娘子说知。」

窦氏说道:「相公出门望景,倒也罢了,只是身轻年小,叫妾身放心不下。」

公子说道:「娘子放心,小生前去,二五日就回,有何挂虑?」

窦氏说道:「相公既然要去,妾身也不敢强留。」

命丫鬟整理一桌酒席,夫妻二人对面坐下,窦氏说:「相公要去游玩望会,妾有此良言,是你听了。」

窦氏贤德女,善知夫妻情;
答说去游会,备酒先饯行。
轻吐樱桃口,笑言尊相公;
你今要游会,听我说分明。

妾身有几句良言嘱咐你,
但恐你少年出门无正经,
虎丘山五色杂人俱多有,
许多的非类无良将人坑,
万望你时刻小心藏主意,
千万个莫食耍戏作聪明,
第一来休食美色卧花柳,
第二来休要食醉饮刘伶,
第叁来莫进赌博场游玩,
内里边无有之人心不平,
不过是闲看买卖观把戏,
但愿你此去一望即回程,
莫恋着彩楼笙歌音韵妙,
叫妾身倚门盼望挂心中,
好一个叁贤四德窦氏女,
对丈夫口吐良言即叮咛。

话说窦氏夫人面对丈夫,将言语嘱咐过了。

公子说:「娘子放心,小生一一记下了。」

窦氏夫人问道:「相公此去,可用几名家人,或是骑马,或是坐车?」

公子说:「不用,只用一人一马,将我送到,命人马回家,叁日以外,再去接我不迟。」

窦氏闻言,自箱中取出一套新衣靴帽俱全,与公子换上。亲自与丈夫包了一个包,又剪上碎银几两,吩咐家人备上了良马一匹,窦氏亲自送出大门。张学富上了坐骑,有一名家人跟随,这公子跨马扬鞭,往虎丘山去了。

这公子跨马奔上路阳关,
窦氏女目送丈夫站门前,
眼看着相公奔上大路去,
只看的人马柳阴相遮栏,
他可才倒那金莲还家转,
自今後只身化做望夫山,
自今後独守空房无伴侣,
自今後盼断衡阳再不还,
自今後大门一别千秋梦,
自今後再想见面难上难,
且不言少年公子去游会,
再说那道姑出家桃花 。

按下张学富,不提他行程如何。

且说这虎丘山以东,有一庄寺院,名为桃花 。 中有一位道姑,姓陈法号妙禅,其父陈乃宋,在苏州贸易,丢了大本,将此女卖於 中,当下一十八岁,生得人物聪俊美丽,升当才学,人不能及,风韵无人可比。自一十六岁,那一等风流态度,出现於外,每日里思想寻一个美貌、如意的郎君,消一消身边的欲火,怎奈是眼界高大,见得那一些王孙公子,士庶百姓,少年者至多,皆不中意。因此煎熬日月,朝思暮想,其日已久,挨到一十八岁。是日正当暮春之气,这道姑身处禅房,郁郁闷坐,那一段思春的情景,今人描写不尽,怎见得?


第二回 虎丘山看会游春

诗曰:

持原东君,好光阴辜负人,
晓风吹落红尘阵,叁宝不焚,经声不闻。
跟前无限莺花恨,经几春,
春春过也,敢则是春最撩人。

这一曲驻云飞歌罢。

单说妙禅一到春天,那春思一动,经也不念,香也不烧,逐日里茶饭懒用,闷坐无言。师父姓李,法号道远,乃是个民妇出家的。性情愚拙,且从妙禅进院,痴爱娇养,既然长大,凡事皆从徒儿之命。往来降香人等,妙禅心爱的,接以茶礼,心中所厌者,便叫师父招应。

这日李道远见徒儿,闷闪不乐,乃叫道:「徒儿,今日有虎丘山迎春大会,高扎彩楼,歌舞演戏,四面看戏的,车马如云而集。那公子王孙,士庶男女, 模作样,穿红的挂绿的,或十个一群,或八个一群,前者呼,後者应,来往不绝,皆来游会。还有那些买卖客商,各样的杂行,招聚一处,还有许多的说笑场的,耍把戏的,唱小曲的,还有许多的西洋景、中原景、山景、水景,又打上叁月叁春日的佳景,徒儿何不穿起来,前去观一观景,乐一乐花景,看一看人景,消一消胃中闷景,心中就会是一番光景。」

老道姑先把会景说一番,
喜坏了私心盼情陈妙 ;
暗想道既然迎春开大会,
我何不跟随师父观一观。
看看那会中有些美貌女,
观一观那里出些俊俏男;
倘若得美貌相公可人意,
暗暗的将他引进桃花 。
抢他来藏在内室清净来,
夜间颠鸾倒凤解解心怀;
那时节柳腰相交才郎体,
一风流滋味鲜不鲜。

有诗一首:

年过二八女妙 ,自己房中闷无言;
茶里思来饭里想,睡不浓来坐不安。
白日思量不好受,夜晚翻身更难言;
安心若见才郎面,双手抱住不放松。

求一个牛郎织女夜夜会,
将我这浑火欲火安一安;
妙 女心中拿定大主意,
回 房尽心梳洗把衣穿。

话说妙禅道姑一闻此言,心中欢喜。即忙回上禅房,梳洗已毕,又穿上了一套新色,山水八卦衣。头挽逍遥髻,腰带丝带,左手拿着汗巾一条,右手执着拂尘一尾。把镜一照,无有半点凡俗模样,这才出了禅房。

师父一见,满心欢喜说:「我儿,亏得你出家,若为俗民,找一个穷家男子,逐日里刷锅洗碗,那才屈杀我儿这人物也。」

李道远一见徒儿喜盈盈,
他说道我儿人才不非轻,
你今日出家成道为仙子,
胜强似得随俗民身受穷,
你本是九天仙女临凡世,
为师父情愿受苦你受荣,
这几日见你心中不快乐,
每日里茶饭懒食不安宁,
我与你游春望景去观会,
去看看许多景致乐无穷,
老道姑回首就把房门带,
师徒俩出了山门向前行。

话说师徒二人,出了山门,妙禅女头前,道远随後,一路上春光景不看,奔山来了。

妙 女一心想看美少年,
一路上许多春景不爱观,
同师父扭扭捏捏向前走,
那管那桃红绿满柳前川,
那管那紫燕衔泥来往转,
那管那蝴蝶飘飘舞花前,
但恐怕春日晒淡芙蓉面,
但恐怕举石踏破绣鞋尖,
但恐怕香尘吹入秋波眼,
但恐怕清风吹动逍遥冠,
这道姑一路行来娇无力,
一步步前行来到虎丘山。

话说师徒二人,一路行来,叁住叁歇,参圣了虎丘山上。抬头一看,但见入山之人,一望无边。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有高的、有矮的、有俊的、有丑的、有白的、有黑的,甚是热闹。

道远说道:「徒儿,初到会上,路径不熟,杂人甚多,挨来挤去,看迷糊了。莫如你扯住我这衣衿,我将带着你四面看看这会上的情景。」

妙禅说:「师父前行,我在後边看看你就是了。」

道远听说,头前引路,妙禅随後进会来了。

妙 女进得会参观其详,
但只见许多买卖在两旁,
这一边几坐大大吃饭铺,
那一边酒菜铺内五味香,
这一边高声吆喝鸡汁面,
那一边吆喝火烧一包糖,
这一边弓箭铺内弓满面,
一逢逢点钢刀销查前账,
那一边书籍铺内代笔墨,
一部部圣贤书卷叠成箱,
这一边绸锻铺内双彩挂,
一卷卷篾梳大绫出苏杭,
观不尽抽头树焦木货 ,
观不尽锄镰杵镞铁器行,
观不尽跑马卖獬耍把戏,
观不尽搬水运尽耍役藏,
看不尽骡马市内马跑好,
看不尽杂货行中有纸张,
正是他师徒二人向前看,
忽听得彩楼歌舞动笙簧,
师父俩举目留神抬头看,
正是那戏楼扎在水中央,
原来是少年子弟听唱戏,
唱的是张生莺莺戏西厢,
看戏的看不够得佳期会,
好不歹馋杀姑妙陈道娘,
正是这饥渴女子未足兴,
眼转心跳摆手姿弄柳腰。

老道姑叫声:「徒儿, 出去罢!」徒儿听言良。

话说妙禅道姑,正然看的有趣,道远说道:「徒儿,此处人甚多,时的身边出汗, 出去乘凉乘凉如何?」

妙禅说道:「暂且看看这一出的戏罢!」

仍是目不转睁,单看戏中的做作,暗想那内中滋味,甚是难受。看到那动阳之际,只觉着满怀昏昏沉沉,如僧舍中,受水涌出,身中衣服,不觉湿了一大块,只觉着那个滋味,实是难受。因在众人属目之地,不得不强打精神。这正是: 分明身上难消受,自是心内想加此;
若非人言闹事处,卧在地下诈佯死。
一身欲火消不尽,何人禅房把施身;
目下公子若相遇, 中琴瑟乐友之。


第叁回 妙 姑心思凡事

诗曰:

游玩该入宋家东,
垂袖开怀拂好风;
莺藏柳暗无人语,
惟有墙花满树红。

闲言少叙。且说妙禅道姑正看到好处,猛然间煞了铎鼓,妙禅叫道:「师父,咱出去歇息歇息的罢!」二人方才离了戏楼。

前走不远,但见前面一座茶楼,楼下一个大大的布棚,往来喝茶的不少。

妙禅说道:「师父,咱在此饮一杯茶,歇息歇息何如?」

老道姑未及答应,茶小问道:「二位女师父,是待用茶,请上楼去,又清净又宽阔,歇息歇息可不好麽?」

道远闻言,遂与徒儿上了楼去,就位坐下。茶小看看茶来,将茶端上,吃了一杯。妙禅道姑自楼窗以内,向下一望,只见吃茶人等,来来往往,众会交集,有老有少,好不热闹也。

妙 女楼门以内向下看,
但只见吃茶人等相往还,
细看来也有老也有少来,
俱都是游玩望戏乐自然,
但只见也有黑来也有白,
俱都是华美衣服身上穿,
有几个面貌丑陋不好看,
单看那面貌双全美少年,
这一个脸白加粉甚乾净,
可就是两眼立竖眉不弯,
那一个身体生得多雅致,
可就是脸上争子如墨染,
这一个衣服华美带俊俏,
可就是粗眉短脸如泥碗,
那一个举动可有风流样,
可就是身体年小不能担,
这道姑少年之中俱多有,
终未见出类拔萃可意人,
正是那择婿道姑心里淡,
有一人先来吩咐把茶端。

话说妙禅女,遍观少年之中,并无一人如他心意,心中好生淡治,说道:「我自是好一个美貌聪俊的男子,消这个多病多欲的身子,交付於他解解这饥渴之情,谁想这大的一个场地,我就找不出一个可意的人来。」这正是:

仙女空有落凡意,
不见金童自何来。

妙禅女正然思想,只见自众人中闪出来了一个少年相公,来至茶房门首,一声吩咐煎茶。

「来了!不急。」忙将他让至楼下,就坐坐了。

茶小看茶来了,端上一 。妙禅女姑仔细一看,但见那一表人才,如前者见的大不相同,怎见得俊秀,有梅花诗一首,吟曰:

冲花俊中飘 ,飘 处两条翠带,
随风飘飘,加同似蝴蝶片片随风舞。
缀子蓝衫甚可体,可体处今和时派,
推推拜拜,好一似金童遥遥下天来。
二目清秀,清秀处两道春山,
动波流晖,看人处目中会情,
动人心意唇红齿白,红白处两行碎玉,丹珠包藏。
言语间辞句清新,清新处可人意怀。
天庭饱满,饱满处有福有缘多富贵。
地阔方圆,方圆处有子有孙裕後昆。
粉底儿靴登足下,坐在椅面甚端庄,
好似宋玉重出世,加同潘安降下方。
相如你自何处至,文君现在楼上藏。
妙 看罢身如酥,急急呼张下茶楼窗。

妙 女看罢才郎身加混,
急急乎身子张下楼窗门;
暗想到若得此人将身抱,
胜强似修真养性活万春。
那时节颠鸾倒凤双双美,
可喜道良宵一刻值千金;
不知道此人家住在何处,
大约是早有可意俏佳人。
我若是带得此人同一夜,
我必然心花口咬亲又亲;
妙禅女越看越爱越思恋,
真正是越思越想越心焦。
茶楼上一上一下看得切,
那相公那知头上有佳人;
那道姑看了一回心中闷,
恨不能同床同席亲一处。

话说妙禅女,自楼窗之内,看了一时,那位相公自管吃茶,并不抬头。明公,你说这位相公是谁麽?这就是苏州府双竹巷,张才张相公。家人将他送到会上,他将家人马俱以打发回家去了,自己一人,游会半日,觉着腹内渴了才来这布棚之内,坐下吃茶。素果点心,杂然前陈。

那女姑在楼上,他那里知道。

此时妙禅女在楼窗以上,暗暗思想:「何能叫他得知,使那一双俊眼儿深深的看我一眼,我这心里也好受一些。」

思念一回,无计可施,忽一转念说:「有了!我不免将呵的几个瓜子皮儿丢於他的茶盏以内,他就自然知道看我。」

女姑想到这里,遂呵了几个瓜子,将皮捏在手内,目向楼窗之中,照着公子那茶盏之上,倾下来了,正正落在公子那茶盏以内。

此时张才正然吃茶,忽然间,自上边落下来了几个瓜子皮,掉在茶盏以内。心中说道:「这是从那里刮过来的?」不由得抬头朝上一看,呀!看见楼上一位女姑坐在楼窗以内,将身就出楼窗之外,头带逍遥冠、身穿绣花八卦仙衣,右手拿着拂尘一尾,左手拿着素罗汗巾,十指尖尖口呵瓜子,那一个俊秀风流的态度,真令人写也写不尽、画也画不全,後人观到其间,有求巧王使丹青,画得玉美人一章。上边题诗一首:

楼窗观人物,俊秀世间无;
窈窕淑女子,庚年十五六。
身穿八卦衣,方知是道姑;
霞光抱暖言,脸颜朗初旭。
飘观云而仙,氛氲兰犄馥;
风流巧梳洗,时世罢 束。
带点紫葡萄,梅花红石竹;
疑情尚未语,村意微相嘱。
公子一见面,良魂八月罢;
要知後来事,下回自相逢。


第四回 张公子意欲通情

诗曰:

一见娇羞,云雨情意两相投;
传情暗里动秋波,知情明中言语拗。
想在心头,记在心头,不加何日能成就。

这一曲粉蝶儿,单说妙禅传情的故事。话说张公子一见妙禅,秋波流晖,光明射目。

这妙禅见公子看他更献出那等风流之态,超见出那样飘 的光景。美目含情,似笑非笑,柳腰轻摆,似动非动,好一似长乐宫中醉酒的杨妃,如同似凤仪亭偷情的貂蝉。公子一见,神魂荡漾,自觉着那个心头火儿驱起,如何能安拿得住也。

这公子一见道姑陈妙 ,
自觉着那个滋味实难言,
自古来美色女子多多有,
并未见这等缥缈云雨仙,
暗想道此处并未蟠桃会,
是怎麽月里嫦娥离广寒,
莫不是玉帝尽孝富华美,
张七姐无故不肯来凡尘,
莫不是仙女望景落华园,
莫不是织女私自下九天,
我今日明明是来看会景,
莫不是与那刘臣耿兆一样,
成了仙人也。

是怎麽将身误入於楼园,
说甚麽昭君娘娘生得好,
他就是好杀难占此人占,
说甚麽上古褒似姐姬女,
说甚麽唐朝杨妃武则天,
说甚麽莺莺风雅梨花女,
说甚麽春秋西施汉貂蝉,
看此人花容月貌古来少,
怎能够两两相抱凤颠鸾,
张公子看罢一回心如事,
但见他目不转晴望眼穿。

话说张公子看罢,心中扰乱,不由得目不转晴,呆呆的尽看。此时妙禅女,在那楼窗以内,一先将足露了半面,一见公子看他,是有恋着之意,通情之心便见。

他将那身体全形出来了,将那一双小小金莲,放过去了,一只搁在楼窗以外,将手中的尘尾,插在那脖子以後,一手拿着汗巾,将那绣花底马鞋上的产土,轻轻的扫打了打扫好,又将那瓜子儿放在手,小十指尖尖放在那樱桃口内,朱唇启动,碎玉密排,一行呵着瓜子。一双秋波射定在公子眼内,转上转下,往来送情。看的公子神色飘荡,更觉观之难堪,不由得也就白送情。

两人媚眼传递,妙禅此时也觉着骨软体酥,那一段支持不住的光景,就是西天大佛,那一见这个态度,也难说乐心不动。这正是:

格外献出风流体,
压倒千娇百媚花。

妙禅女亲口呵几个瓜子仁儿,故意丢将下去,落在公子面前桌面以上。公子一个个个儿,皆拾在口中,目看妙禅,只觉得津津味佳。

妙禅一见,更觉有情,虽不言语,使之上下俱知心志。妙禅遂将瓜子仁儿,呵了一包,包在汗巾以内,随手丢将下来。公子顿时一手接过,遂将瓜子仁,就低下头来拾起,将汗巾看了一遍,拭了拭脸上的汗津,只觉着兰麝扑鼻,异香满口,拭了又拭,看了又看,好个恼人的紧也。

张公子手拿汗巾亲又亲,
不由得双手脸上揩汗津,
只觉着异香扑鼻津有味,
自觉着上白 大紫金盆,
这汗巾本是仙女亲手赐,
手拿着自觉珍贵值千金,
不由得目视仙姑拱手笑,
妙禅女秋波侧视喜吟吟,
他这里朱唇启若巧如送,
张公子迈步情绪似谢恩,
暗想道仙姑待我有情义,
赶几时相偎相抱紧随身,
但不知住在那 并那社,
又不知姓氏名谁何处存,
在众人瞩目之地不好问,
到叫我过後见面那里寻,
张公子聪明伶俐心内想,
不由得汗巾上面题诗文。

话说张公子,想到这里,遂将汗巾铺在桌面之上,就着人主的笔墨,手拈板笔,写诗一首,诗曰:

如阮误入於妻园,
箫歌秦楼过天仙;
嫦娥有意忽情恋,
小生无路人广寒。
原问仙乡住何处,
敢效玉手至九天;
何时得解香罗带,
娇妙花枝任盘桓。

下赘张才熏沐百拜。张公子写完,妙禅在楼窗以内,早已看的明白,遂伸出历雪欺霜的玉笋,作接要之。张公子在下递又递不上去,遂将汗巾向上一抛,那汗巾甚是轻妙,又被迎风吹去。

妙禅见不得手,便轻故朱唇,呖呖声音尊道:「师父,我将汗巾掉在楼下去了,师父快下楼去拾来,若是晚了,但恐被人拾去。」

老道姑说道:「徒儿,你可不小心了,待老身与你寻去。」

遂下了茶楼,来至布棚楼窗之下,见一位公子,手拈汗巾,左右展看,遂说道:「你这位公子,这是俺的汗巾,快快送我罢!」

公子听得有人来要,知是仙姑命他师父来要,心中思想,何不趁此机会,登楼一观。倘若是:

得近美人双携手,
胜似状元及第红。

公子想到这里,遂说道:「师父,汗巾乃小生所拾之物,不知何人遗失?师父说是你的,不知可有甚麽作证?」

老道姑说道:「这汗巾原不是我的,可是我徒儿之物,有甚麽作证,我也不知,原是我徒儿命我下楼讨取。」

公子说:「既是你徒儿之物,叫你徒儿亲自来取,说得有证,我便奉送。」

老道姑见公子说的有理,无言回答,就要倒转回身,妙禅女在楼窗之内,看得明白,听得真切,暗暗欢喜,将他请上楼来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

第五回 师徒二人茶楼留意

诗曰:

信从来礼头一派,
谁跳出风流苦海;
无端春色在墙外,
惹逗得游人厉害。
何时能得东君护,
嘱咐狂风莫浪吹;
好姿色先露春光,
躲过去热里重开。

这一曲吟罢。单说得是妙禅与张才相会的故事。且说妙禅女,恋情过急,恨不得与他一时携手,遂在楼窗上叫道;「师父何必与他饶舌,他若愿意还我,亲自送上楼来,情愿当面相谢,他若藏物不出,他就捎了家去,与他媳妇用了罢!」

妙禅这些言语,公子在下边听得明白,只喜得心疼难挠,说道:「师父,你的徒儿说得明,小生情愿亲自送上楼去当面交送。」

老道姑说:「你及俺送上更好。若是不然,我徒儿可遂问你要。」

言罢,公子头前,老道姑随後进了茶楼底,起手攀诘护梯,上楼来了。

好一个恋情不合小张才,
但见他手扶护梯上楼来,
加同是张骞误入 牛府,
唐明皇得游月宫到天台,
虽见有玉兔执杵一傍立,
可有个广寒仙子在瑶台,
张公子上的楼来抬头看,
妙 女悦下楼窗转过来,
走上前玉笋一展双携手,
宛若是久别重逢忆良缘。

老道姑说:「怎麽,你二人可曾认识吗?」

妙禅说道:「相公见稳。」

忙说道:「多谢相公好恩怀。」张公子走上前来捏一把。

老道姑说:「公子,我徒儿原是出家的人,其要坏了规矩。」

公子说:「我与仙姑把礼陪。」

明公,公子这一把,捏得妙禅女那个心,贵是难受的紧。

只捏得身体酥麻难消受,
难说那风流千娇百媚客,
但见他秋波含情站不稳,
恍惚惚反身张在公子怀,
张公子双携柳腰揽一把。

老道姑说:「徒儿,这里放着椅子不坐,你是花了眼了。」

张公子即忙撒手把身抬,
妙 女源泉混混玉露深,
只觉着露满花心牡丹开,
楼台上一朵梨花支不稳,
不得不强打精神把口开,
尊了声相公屈膝暂且坐,
小奴家谢恩得送汗巾来。

话说妙禅女被公子一揽,揽得遍体酥麻,怎奈师父在旁,不得不强打精神,秋波流盼,说道:「相公尊坐。」

公子此时心中痴迷,也不推辞,就位坐下了。

明公,这茶楼以上,就是师徒叁人吃茶,并无有叁个坐位,就是这两把椅子。公子坐了一把,只剩下一把椅子,老道姑便叫茶小,再看坐来。

妙禅说道:「师父,下追无有坐,这一把椅子,师父坐了罢!」

老道姑说:「我坐了,徒儿你坐在那里?」

妙禅闻言,照着公子看了一眼,说道:「我麽,我在这里站着罢!」

老道姑说:「我儿金莲窄窄,站坏了身体。」

妙禅说:「师父,小奴倘如站不住膝,就与这位在一处坐。」

老道姑说:「我儿身体不是小了,与相公坐在一处,一来曲尊相公;二来外人若是看见,惹得那年小的,放些闲屁。」

妙禅说道:「孩儿身轻年小,这相公麽,年纪又不大,俺二人俱是幼童,知道些甚麽。徒儿又是出家的人,并无有别的心思,但恐这位相公,他不愿意。」

明公,这明是邀公子,叫他坐在一处。明知公子恨不得,一时抱在怀内,那有不愿之理。

公子闻言,心迷如醉,遂说道:「这也不妨。」於是将手一伸,拉着妙禅的八卦仙衣说道:「仙姑请坐。」

妙禅即忙将腰一曲,与公子坐在一把椅子上去了。

说起妙 女,心中实难过;
一见张公子,即忙让下坐。
柳腰只一曲,照着怀中坐;
玉体着郎怀,要把斋戒破。

他师父说道:「你二人一处坐,倒也罢了。可只要老实的点。」

妙禅说:「师父放心。」

我本是少年出家无邪心,
总就是一处同眠不动心,
张公子伸手来把柳腰揽,
妙 女杏眼迷缝心里昏,
不由得粉颈一转回过那,
张公子口吐丁香将嘴来,
其先是玉股双排并肩坐,
次後来连衣倒挂公子身,
张公子双抱柳腰背行揽,
妙 女玉股双压不觉陈,
他二人同偎同靠滋味美,
可就是阳物不曾入花心,
妙 女玉露下坠湿了裤,
如同是细雨来把小僧侵,
这一个低声来把哥哥叫,
那一个口对香腮叫美人,
这个说今日随我 中去,
那个道不知仙姑何处存,
这个说桃花 中宿一晚,
那个道但怕师父老年尊,
这个说与相公愿作婚配,
那个良宵一刻值千金道,
他二人甜言蜜语亲只爱,
他师父见此老景怒生嗔,
但见他开口就把徒儿叫,
怎不知男女别嫌人之伦,
眼看着二人好事来成就,
他师父目下就讲两分离。


第六回 阴阳两物鱼水多欢

诗曰:

陈院无人草树光,
娇莺又语赴阳旁;
等闲弄水浮花在,
浪出门来陈呀郎。

这四句闲言。单说妙禅女与张才,同归桃花 的故事。

且说老道姑,以先见二人并肩而坐,次後又一前一後的坐法。便问:「徒儿,你们二人并肩而坐,还好看一些,怎麽又这个坐法?但见徒儿的脸,看不见公子的皮面了。」

妙禅说:「师父,徒儿在 中禅房上。坐的那椅子上边,有靠背,坐得坐下是暖和和的,今日坐在那光椅子上,杠得难受,我想坐在那相公这腿上,合那棉花瓜一样,觉得受容些儿。」

老道姑说:「徒儿坐的虽是受容,但恐不大长久。」

妙禅笑道:「坐一时,是一时的。」於是回过头来亲了个时,遂将手自那袄袖中塞将下去,暗暗的将公子腰带解开,伸手向下就摸。

公子此时阳物硬举,被妙禅一把摸住,这公子如何受得住,也就将妙禅的香罗带解开,伸手摸着一物,玉山高悬,中间一个泉眼,流水涌出,好个受人的紧。

二人一坐并相亲,
头靠头来身靠身;
你摸我来我摸你,
一样滋味一样昏。

此时公子,手捏花心,说道:「仙姑,小生意欲你诗一首,与仙姑和,不知仙姑意下如何?」

妙禅说道:「相公请拟,小奴必然奉和。」

公子手捏花手,遂口吟曰:

玉山古洞半空悬,
日望僧人至门前;
有时请得小僧至,
碧色流来向里钻。

公子吟罢。妙禅心痒难挠,遂用手将那阳物捏了一捏,说道:「好一个碧色流来向里锁。小奴有一首,与相公一和何如?」

公子愿闻。

妙禅於是拈那舌遂口和:

小小风僧目倒悬,
双携木鱼到房前;
一朝得入僧舍里,
出来进去钻又钻。

公子闻罢,连连称赞,说道:「和得好!和得好!不知仙姑有多大的才学,小生死也相从也。」

张公子一闻味诗心里迷,
遂说道仙姑才学无人敌,
体本是天生凤凰地上客,
因为何身入玄门悟道机,
自今後愿与相公在一处,
我与你恩爱一心如表里,
但只怕 中师父有猜疑,
那时节恩爱不长令人惜,
妙 说相公若肯将我恋,
小妙 情愿与你做夫妻,
你若是今日随我 中去,
管叫你随心随意会佳期,
遂把那饥渴身子交於你,
任相公花蕊荏苒无不依,
老师父娇养自幼迷爱我,
他本是痴愚人儿知甚的,
他二人柏亲相爱言语热,
不觉得过了午後日斜西。

老道姑不知二人滋味美,遂说道:「你二人不说话罢!」天色晚了,但见他吩咐起身,又催逼。老道姑解劝公子。诗曰:

二八佳人体似酥,
腰间杖战暂凡夫;
虽然不见人头落,
暗里催人骨髓枯。

妙禅女那心好一似,黄河水翻滚冰凉。

张公子遂即跃身一起,妙禅女也连忙向上一抬,这一个云收雨散,那一个请暂停。

公子一转身坐在妙禅怀中,老道一见说道:「你二人莫不是衮功麽的麽?」

公子说:「怎麽讲?」

老道说:「我下楼之时,原是徒儿坐着你,及我回来,又见你坐着他,你抱他一回,他抱你一回,可不是衮功麽?你二身轻年小,玩的这些故事,道也有名。相公,我请你来我 中与我徒儿多演习些故事,日後若是人家念经,来至 中,讲究的时节,你二人玩玩那些故事,与众人看看。」

正是

风狂女子天下有,
痴庙道姑世间稀;
生来不晓人中事,
男女一处心不一。
虽然当时作笑语,
花言巧对人称奇;
明公欲知後来事,
下回书中色如迷。


新刻桃花  卷二

第七回 张公子参拜神像

诗曰:

山泉滴满绕阶流,
万树桃花映翠楼;
闲想恩情慵未起,
水晶 下看梳头。

四句闲言勾开。话说妙禅听得托付之言,遂说道:「闻得这相公,他今亲自要向咱 中,参拜神像,祈祷还愿,师父,你我他一同走去何如?」

老道姑说:「他拜神像,原是好事,你我出家人,原是喜的,理应与这位公子同去。」

公子闻言,即忙见礼,老道姑说:「既然如此,请下茶楼,咱就走罢!」

妙禅闻言,手拉公子下了茶楼,见面前人烟甚多,师父前头,二人随後,路上的佳景,一切不看,不多一时,出了会场,到了那大路上,他师父在前行走,他二人手拉手的,就叙起家常来了。

他两个在路行程见无人,
但见他手拉手的亲又亲,
陈妙 面对公子亲又问,
我问你家中还有什麽人,
先问你高堂父母在不在,
再问你娶了亲来未娶亲,
再问你家乡居住在何处,
再问你今年妙龄十几春,
万望你从头至尾说一遍,
我日後若是想你便知情,
纵就是不愧千里去私奔,
妙 女从头至尾来相问,
张公子尊声多情有意人,
我本是家在苏州城内住,
我在那双竹巷里有家门,
父合母叁年以前下世去,
他本是世世进士受皇恩,
小生是姓张名才字学富,
至今日虚庆光阴十八春,
十六上娶的 妇本姓窦,
家中的一切事情他操心,
张公子说罢家中真来历,
妙 女轻启朱唇问原因,
我问你姐姐人才好不好,
贪着你一就是个有福人,
公子说人才然虽不甚丑,
可就是风月事把不趁心,
小张才提起风流二个字,
妙 女手挽公子呼郎君,
遂说道小奴生得容颜丑,
但恐怕郎君意中不称心,
我情愿侍奉相公侍终身。

他二人携手言欢上前走,老道说:「来到了桃花 。」猛抬头,来至 前叁山门。

话说二人言欢语笑,来至山门以前。老道姑近前开了山门,二人一齐进去。

老道姑说:「公子可是先拜佛麽,可是先吃茶麽?」

公子未及答言,妙禅说:「公子初至,心中多有饥 ,先吃了茶,用了斋饭着罢!」

老道说:「既然如此,请至客舍。」

妙禅说道:「若在客舍,师父吃茶,不大便当,不如上禅房中去罢!」

老道说:「禅房中岂是待客之处,但恐相公不去。」

老道姑问道:「公子可是向客舍中去坐,可是向禅房中去坐?」

公子未及答言,妙禅将公子拉了一把,公子遂说道:「小生到此,不敢自尊,一来年纪甚幼,不算是客,就上禅房中罢!」

那老道说:「既然如此,上我禅房内去罢!」

妙禅闻言,面带着不悦说:「师父房中,我还嫌不大乾净。」

老道见他面带不悦,遂即道:「徒儿,叫他向你房中去罢!」

妙禅闻言,回嗔作喜,说:「这到使得。」

老道说:「我儿自小我养得你娇惯,一点不如你的心,你就叫,跟上我,大了,还是这样心性,老身拿着你合那掌上的明珠一样,将就作你罢!忙忙将客让去,我好去与你烹茶。」

妙禅闻言,笑嘻嘻的手拉公子,往自己禅房中去了。

妙 女手拉公子进 房,
张学富举目留神看其详;
正面上迎门贴着四个字,
原来是写的志洁与冰霜。

公子问道:「仙姑,这是谁的口气?」

妙禅说:「我的口气。」

公子说:「你这也算是志洁冰霜麽?」

妙禅闻言笑道:「我与别人志洁冰霜,我见了你,就说不起了。」

两边厢一付对联黄纸表,
上写着高人提笔字两行,
上一句神清气爽悟九道,
下一句修真养性乐叁光。

公子说道:「仙姑,你这也算是修身养性麽?」

妙禅笑道:「虽然不是修身养性,这乐叁光,可合着了麽了。」

正面上金漆方桌明如镜,
有两把穿 交椅在两旁,
东山上一张条 花穿细,
山堪上挂着山水图一张,
山几上端方几部经合卷,
白玉瓶直插一枝春海棠,
两间里金钩高挂素罗帐,
下倚着仙姑睡卧床一张,
张公子走至近前向里走,
内里边翠被生温兰麝香,
床头上安着一个逍遥枕,
内心里望着彼此想鸳鸯。

公子戏道:「仙姑留我在此,到晚上这一个锦枕是待谁枕?」

妙禅说:「我那哥哥偕二人枕。」

公子说:「我不。」

妙禅说:「你不,我还依不得你咧。」

遂双手抱住公子,二人一同张在床上去了。

他二人一同张在象牙床,
张公子伸手就解香罗带,
妙 女快解扭扣脱衣裳,
正是他二人解带方动手,
老道姑手托茶盘进 房。

话说二人情浓方欲动手,老道姑手托茶盘进了禅房,一声叫道:「徒儿,来了茶了。」

二人闻言,即忙起身,各人整理衣服,老道姑说:「徒儿,这又是玩的个什麽故事?」

妙禅又一行穿衣答道:「师父,这叫个凤凰展翅。」

老道说:「你二人一样的架子,是叫什麽名色?」

妙禅说:「这是鸳鸯展翅。」

那老道说道:「好名色,徒儿老是学学咱好下五方,先让这客吃锺茶罢!」

妙禅闻言,这才让公子坐了上坐,又让他师父坐下,老道说:「及总两把椅子我坐了,徒儿还是无坐,你坐下陪着得公子吃茶,我去做斋来你用。」言罢,托茶盘而下出门去了。


第八回 妙禅姑成就良缘

诗曰:

好色女子最聪明,
千方百计乐无穷;
风流格训文子想,
忘却无来无後成。

四句闲言勾开。

话说公子叫道:「仙姑,请那边坐下,恐师父撞见。」

妙姑说道:「师父是个大痴愚人,就是坐一处,他来看过也无妨碍。」

一行说着,将公子蓝衫解开,分为左右。但只凡腰中系一条子绣花罗带,又遇公子松开,将中衣向下一拉,那话亦露将出来。这妙姑低垂粉颈,呆呆的尽看,恨不得含在口内。

看了一回,心痒难熬,情痴如迷,遂呖呖声音,叫道:「亲亲姐姐,我将他来收拾了罢!」

公子见妙姑情迷如痴,柳眼顾得,如同痴了一般,自己也把持不住,遂叫道:「亲亲姐姐,你代将他收拾了那里?」

公子这一声姐姐,叫的妙禅另显出一个态度,怎见得:

情儿浓,意儿痴,
眼角斜痴心迷乱,源泉滚滚流不尽,
心头火儿如线提,筋骨酥麻难消受,
口叫亲亲快收拾。

自己连忙解开罗带,将红绸裙子向下一推,柳腰一蒋,玉股转抬,轻轻的坐在公子怀中,将那仙衣开了一开,叫道:「亲亲哥,你兴举举。」

公子闻言,将那话向上一举,妙姑忽着向下一坐,说道:「我的亲亲,我这可捞着你了。」

公子故意的一问道:「仙姑,你捞着是我的甚麽了?」

妙姑伸下手去,摸着那话说道:「我捞着收拾了。」

公子说:「你代收拾,就都收拾罢!因何遗留下半截?」

妙姑说:「这半截就够我受用,若是收拾全了,可就昏杀我了。」

这几句话,说得公子如同是襄王入了阳台梦,心神昏昏入汉宫。

不由得两只手紧抱柳腰,向上一携,妙姑将身子向前一探,将身子匐伏在那桌面以上。

公子的玉股近举,那话进的了一半天,这妙姑的身子就昏过去了。

妙禅女初经云耐一阵昏,
但见他二目迷迷似痴人;
浑身上筋骨麻酥受不住,
樱桃口喘喘吁吁叫亲亲。
小金莲玉股丹心桃似标,
姚花脸粉红面皮色还真;
正是这风流女子意儿美,
混身舒畅体态宛如似仙。

老道姑手端斋饭进了门,说道:「徒儿用斋罢!」

话说妙姑正到了羞处,老道姑手端斋饭,进了禅房,叫道:「徒儿用斋罢!」

妙姑闻言,即忙直起身来,还是坐在公子玉股身上。

老道问道:「徒儿,这又是学得个什麽故事?」

妙姑说:「这叫菩萨坐莲台。」

老道姑说:「我见那塑的菩萨,端坐莲台以下,端端正正的坐,你怎麽坐在这里,如同发昏的一样。」

妙姑答道:「那又是一个故事。」

老道问道:「那又是什麽故事?」

妙姑道:「那叫神女巫山梦。」

老道闻言一神女巫山梦:「徒儿,我也学学罢!」

妙姑说:「你有了年纪学不得了。你快去用斋罢!」

老道闻言,一行向外走着,说道:「这人老了,就无用了,连个巫山梦也不能做了。」

一行说者,向厨房而去。

妙姑坐在上边还是不肯离,一抬头看见桌面以上,是两盘素食果子,两盘玉笋汤。

妙姑一伸手拿过来了,一个糖食饼子,说道:「哥哥,你吃一个儿。」

公子说:「我这手抱着你,怎麽拿得?」

妙姑闻言,将糖饼衔在口中,金莲双抬,柳腰一转,轻轻的转将过来,一双金莲打在公子的腰後,回过了面,对着口鳃,将饼送於公子口内。

公子吃了几口,妙姑问道:「哥哥,吃着美也不美?」

公子说:「妙姑亲口吐来,美味异常。」

妙姑闻言,又将柳腰轻转,金莲双抬,又来了个半面,一伸手又拿了一个衔在口中,转将过来,吐在公子口里。公子又吃了一个。话不可重叙,妙姑一连衔了叁枚,玉股搏明公,这一比两个故事。

一名仙人推磨,
二名白猿献果。

妙姑说:「如此玩耍,到也快乐,只是怕压坏了哥哥的肢体,待我下去罢!」

公子将小妙姑抱了又抱的,说道:「小生得仙姑这个滋味,不嫌压坏。」

妙姑闻言,心中迷乱,朱唇微启,含着公子的舌头,吮咂了一回,说道:「哥哥,我下去用个点心,天色不早,点上灯的时节,咱可再做好事。」

言罢,将柳腰一转,转朝外,金莲落地,身子向上一起。列位明公,他这一起,有分解:

小和尚离了僧舍,
小秃司出了金穴。

妙姑转面,但见公子的中衣湿了一大块,自己将裤子提上,即取了一条汗巾,与公子拭了一拭,公子起身,妙姑与公子系上罗带。端过水来,两人净了手,双双坐下,共桌而食,将饭吃完,天已日落,老道姑前来,将箸子碗收去。

秉上灯烛,妙姑说:「师父安眠去罢!这里不用你了。」

老道姑说:「徒儿,我去了,你可好好学个武艺,莫要荒功。」

妙姑说:「徒儿记下了,师父放心。」

言罢,老道姑出禅房去了。

房内出来老道痴愚人,
小妙姑即忙起身关了门,
一转身回头就把哥哥叫,
桃花 把住哥哥叫亲亲,
白日里美食到口不能吃,
今晚上叫你随意又放心,
想人生能有几年少年乐,
说什麽良刻一刻值千金,
小奴家今日得见你的面,
就是我那世遇着有神灵,
看你这风流美貌真难得,
小奴家得配哥哥值万金,
今日里算是牛郎织女会,
将这口美肉 新不新,
行说着二人就向床上去,
目下里一点魂灵入丹心。


第九回 赴阳台情郎索酒

诗曰:

今夜今宵,月朗初照,
等闲儿一见又瞧,凭白里两边凑巧。
向灯前见他,疑是梦中来到,
何曾心内惊,
脸儿红还白,热心肠火样烧。

这一曲吟罢。单说妙姑得会佳期的故事。且说妙姑将门关上,两手抱住公子,就要上床。

公子说道:「妙姑且慢,小生典你得会佳期,我想幼女初见,必须一杯酒儿,和和良宵,小生方才助兴。」

妙姑说:「你还不早说,我可使人去取这 中有的,也可便宜。 中可无曾备下酒,这又黑了天了,待叫何人去取?」

公子说:「今晚无酒,小生不吃。」

一行说着,转身向那椅子上坐下,不言不语,妙姑见他不乐,急忙向前揽个头来,亲了个嘴,便叫道:「亲亲哥哥,你待吃酒,小奴去装就是了。」

公子说:「向何处去?」

妙姑说:「离此 里许,不多时就回来了。」

公子说:「用何费这些力,这房中现成有的,你只不与我吃麽?」

妙姑说:「在那里呢?」

公子说:「在你的身上。」

妙姑说:「身上怎麽的酒?」

公子一伸手,插在妙姑的腰下,摸着那高耸耸的金穴,说道:「这不是一壶的美酒。」

妙姑闻言,倒在怀中,说道:「亲哥哥,到也罢了,你戏我几乎将我吓死。」

公子说:「你怕的什麽?」

妙姑说:「怕淡了我哥哥的兴趣。早说这酒在於小奴身上,我任凭哥哥吃,还怕哥哥吃着不美,哥哥既是要吃,请上床来,小奴管你个醉就是了。」

言罢,手拉公子来至床前,坐上床,与公子脱了靴子,解了腰带,将中衣拉下,公子也去了蓝衫,浑身脱了光溜溜的,妙姑又将桌面以上的灯烛端过来,放在绣帐之前, 架之上,照得极明,遂将公子上下细细看了遍,那时节味虽没 ,你看乐乎不乐。

张公子上下脱得光又光,
妙姑女同体上下细端详;
分明是手足四体同一样,
可就是身体白净与人强。
一抬头看见腰下那件物,
好叫人身体酥麻心内慌;
急忙忙脱了仙衣解罗带,
又把那青丝一挽缠绒丝。
摘下了头上逍遥冠一顶,
又把那中衣脱去上了床;
赤条条玉自身子忙倒下,
一反身今在公子胄堂上。
低粉颈朱唇就把檀口对,
欠玉体暗将那话入中央;
叫了声我的亲亲动一动,
这一壶美酒今夜尽你 。

话说妙姑合在公子身上,那话入了金穴,妙姑玉体昏昏,叫道:「亲亲的女婿,你这样滋味好哇不好?」

公子说:「这样我可道好,但不知仙姑心里觉如何?」

妙姑说:「我也心里是昏昏如也,我起初这心里还嫌。」

公子说:「还嫌甚麽?」

妙姑说:「嫌不得全入。」

妙姑一行说着,公子向下一转一幌了两幌,方才进去一大半。

妙姑说道:「哥千再硬举举。」

公子闻听此言,将玉股向上一欠。

明公,这一欠又欠得妙姑难受,只听得喔卒哼哼,声音不绝,满口叫道哥哥。

这正是:

花蕊不禁柔,春风呼未休。
花心又未足,情骨脉无极。
低低唤情郎,春宵乐未央。

将那贪恋无厌的身子,上起下落,柳腰一摆,花心轻折,公子在下一抬一送。

二人交欢良久,至相欲 之际,公子使得气喘吁吁,妙姑娇声不住,口内叫道:「亲亲的哥哥,你慢着些儿!」

少顷,乐情迷精亦遂 ,妙姑在上柔冉了多时,方才反下身来,叫道:「哥哥,可捞苦了你了。」

陈妙禅交欢已毕亲又亲,
叫了声亲亲哥哥可意人,
小奴家苦盼佳期叁年正,
得见了几多少年不应心,
满心里暗藏一点偷情意,
再不肯轻易与人失了身,
今一日迎春大会去望景,
会上的幼年不少如意君,
再无见出类超群一个人,
不料想茶楼之上遇见你,
小奴家对面一见就应心,
我喜得哥哥得遂我的愿。

公子说:「我若不来,你便怎麽?」

妙姑说:「你若不来,馋也就馋死我了。」

捞不着夜晚施展风流魂,
不知道你这心中爱不爱,
但怕是你心不是我这心,
今夜里你亲我爱双双美,
怕的是今日还家要起身,
回家去抱着妻同欢悦意,
将言这野草闲花不理论,
小奴家纵然想的肝肠断,
你就是盼断衡阳无信音,
多者是朝思暮想染成病,
可恋我为你思想命归阴,
陈妙 才得相聚又思别,
张公子挽过头来把口亲,
叫了声仙姑待我情意好。

妙姑说:「住口!你口中仙姑长仙姑短,这个叫法不好?」

公子说:「我待怎样叫法就好?」

妙姑说:「你叫我声亲。」

公子说:「亲什麽?」

妙姑说:「亲娘子,亲姐姐。」

公子说:「这个称呼就好麽?」

妙姑说:「叫这一声言,也就受用些儿。」

公子便叫道:「亲娘子,亲姐姐。」

妙姑将身子向上一 ,说道:「哥哥,你说罢!」

我看你原是天下第一人,
你若是不嫌小生人物丑,
我情愿陪伴姐姐到终身。

张公子说了一句热情话,
妙 女带笑开口问原因。


第十回 缝绫带美女插花

诗曰:

闲对情人诉心怀,
身心一点怎安排;
未等说到表情处,
嘱咐珍重多娇才。

四句闲言提过。

话说公子言罢,妙姑叫道:「郎君,你这话可是实心,可是假意?」

公子说:「我实不瞒你,我看这遍天下的女子,人才美貌,风流潇洒,除却小娘子,别无第二个。因此小生徒胆前来,得近芳容,就是叁生之幸。又蒙娘子深情,结久远夫妻之恩,小生亦自觉福份不小,就与娘子作伴百年不离,也是情愿的。」

妙姑说:「亲郎君,你若是真心如此,妾身明日必然治酒相谢。」

公子说:「你就作今夜敬谢了,可不好麽?」

妙姑说:「今夜叁更少酒无肴,怎样敬谢法?」

公子说:「酒肴现成有的。」

妙姑说:「在那里?」

公子将妙姑抱在怀中,说:「就在你这身上。」

妙姑说:「小妾今夜这身子,就交与你的了,只是恐郎君劳着身体。」

公子说:「今夜得会仙姑,更觉有十二分精神,与小娘子玩耍,如同是背还鸟自不觉包。」

妙姑闻言,倚在公子身上,叫道:「亲亲的郎君,你还待怎麽样玩耍?」

公子说:「你送上我身上去罢!」

妙姑闻言,及在公子身上,自己用手将那话拿入穴中,柔染一回,说道:「我与伸初交时,只入进半截的,就够得受用不了,是怎麽,这一遭儿,恨不得全然进去。」

公子说:「你再俯就俯就。」

妙姑又向下桅了一桅,柳腰探了几探,说道:「这样只入进一大半,明日晚上,待我缝下一条白绫带儿,再这样玩耍,将他来束在根上,一手抽提,他在下还,也不用使力,也得全放进去,那样可好麽?」

公子说:「明晨你做下,晚上我合你试试,这也算玩一个故事。」

妙姑问道:「甚麽故事?」

公子说道:「这叫美女倒插花。」

妙姑笑道:「怎麽就为正插花?」

公子将身子一侧,两手抱住妙姑的柳腰,向上一翻,将妙姑身子反在下还仰卧,金莲两边一分,将那话插入金穴,说道:「这就为正插花。」

妙姑说:「这是你插呀可是我插?」

公子说:「仙姑稳着身子,受用着些,待小生替你插了罢!」

张公子食恋花心两起忙,
妙 女卧仰暗把滋味 ,
这一个一起一落点穴眼,
那一个一俯一就心里慌,
这一个一抬一纵鸡吃米,
那一个一硬一觉献酒浆,
起初是和和惬惬鱼戏水,
次後来颠颠倒倒蝶翅狂,
妙 女虽经云而两叁次,
可觉着前番不如这番强,
起先是小孩拨痒闲戏水,
这一次初经风雨大战场,
只觉得浑身酥麻受不了,
不由得哼哼呀呀叫亲郎,
小金莲双挽公子紧紧抱,
口含着公子丹唇叫亲娘,
今夜晚初知公子手段妙,
这是我初次才知滋味香,
妙 女细语娇音声不住,
张公子上下塌崩意欲狂,
倏时间一 如注难消受,
他二人紧紧搂抱滚满床,
妙 女红绸花鞋双撮吊,
头上的青丝乱散在一旁,
他二人相偎相倚不肯离,
忽看见一轮红日照沙窗。

话说二人贪恋玩耍,你亲我爱,不觉得天色大明,妙姑说:「郎君暂且睡卧,待我起去梳洗梳洗,等我来与你穿衣服。」

公子说:「我先与你穿上罢!」

妙姑笑道:「我叫你穿一宿,天明还是浑身光溜溜的。」

言罢,起得身来,拉过被裤与公子盖了。这才穿上衣服,下得床来,来至妆台,一旁览镜,梳洗已毕,开了房门。老道姑端了净面水来,妙姑净面,涂脂抹粉,正是:

二八佳人女娥煌,
览镜梳洗粉点妆;
密密摆下风流阵,
原施香饵钓湘江。

妙姑妆点已毕,览镜一照,真正是娇娇滴滴,令人可爱。

忙至床前,揭开罗帐,见公子安然稳睡,遂搬过头来,亲了个嘴。公子知觉,即忙起身,妙姑拿过中衣,抱在怀中,一一的与公子穿上,又将靴子拿过来,与公子登在足下,穿了蓝衫,妙姑亲自与他声上腰带,抱下床来,出了罗帐。

妙姑担过净面水来,手拿汗巾入盥湿透,现手与公子拭乾,方才起身。

公子见妙姑这等周旋,心中甚是恋爱,遂叫道:「仙姑,小生在此,欲与仙姑作个久远之计,但恐日久师父不说,一来如此;二来外人若见,仙姑难允是非之口,如之奈何?」

妙姑沉吟一回说道:「不妨,哥哥若是恋我,我奴自有主意。」

二人一行讲话,老道姑端着点心进门而来。妙姑即忙接过,放在桌面之上,说道:「师父,这位相公愿与做个徒弟住,师父意下如何?」

老道姑说:「 !你长这大小了,还是不知事理。那你我原是女姑,他是一个男子,为僧为道,只宜男子处出家,我女姑门中,如何招得了他,弄得这 中男女混杂, 主一见,还叫咱师徒住不成了。」

妙姑说:「师父,这相公是女的。」

老道说道:「徒儿,你又哄我咧,这明明是个书生,怎麽又说他是个女子?」

妙语说道:「师父不知,你看他虽是个相公打扮,可是女人身子。」

老道姑说道:「这是果然,那可是哄我?」

妙姑说道:「这是果然,不是哄你。」

老道姑说:「怪不得您二人见面就亲亲热热的,坐卧不离。既是如此,何不叫他换了女装,我於今这大年纪,再招上一个徒弟,你姊妹二人作伴,也是甚好。但怕他是一男不是一女。」

妙姑说:「师父既要他招个徒弟,我管叫他变过来,师父你向庄中取一大壶酒来,祭奠了神像,我与妹妹换了女装,师父你看看是男是女,好与你磕头叫师父哇。」

老道闻言,遂说道:「徒儿既是如此,我去向庄中取酒买香,你可与他快换上女装。」

言罢,出门去了。

聪明女子会捣儿,
要 师父痴愚人;
若非如此巧打扮,
岂能 中住半春。


第十一回 拜师徒男扮女装

诗曰:

黄莺啼时春日高,
红菲发尽井边桃;
美人手巧裁衣中,
轻花落剪刀。

四句闲言勾开。

话说老道姑闻言,果然出门取酒去了。

妙姑说:「相公,你可过来罢!」

公子说:「过来怎麽?」

妙姑说:「过来我与你改了 束。」

公子说:「如此生 的,令人不好受些。」

妙姑说:「若不如此,有客来见,你一言,我一语,叫人看破,日後难免无有是非。若到那时,但恐咱夫妻不能长聚,公子此时,待不改 ,又恐姻缘不长,贪色之心,贴在妙姑身上去了。」

遂说道:「为你这个小妮子,叫我不男不女的了。」

遂来至妙姑面前,妙姑将他揽在怀中,将公子头巾摘去,拆开青丝,就与公子梳 起来了。

公子怀中坐,妙姑心内欢;
拆开青丝发,巧把髻儿盘。
乌云挽水贯,金发压鬓边;
戴上逍遥冠,翠带飘翻翻。

身上的可体蓝衫脱了去,
又把那八卦仙衣身上穿,
打扮起居然是个仙姑样,
谁知道不是一女是一男,
妙 女探个头来亲个嘴,
自今後我可不要你了麽,
自今後不要上边要下边,
到夜晚去了 束将你抱,
白日里这个模样我不贪,
这公子将身一抬向上起,
陈妙 看见一事反了难。

话说公子向上一起,妙姑见他穿着靴子,遂说道:「靴子还不是道姑穿的个东西,这一件还不能瞒过去, 中又无有男子鞋脚,这待怎样?」

公子说:「既是男子的鞋,我穿着可也,不与你一样。」

妙姑说:「这也不妨,女姑之中,大脚小脚不等,小脚的为女姑,大脚的为道姑,女姑是半路出家,道姑自幼出家,只是这靴子,道姑中无有穿的。」

沉吟了一回,说:「有了!日前我与师父的俗徒做了一双红缎鞋,还未曾拿去,待我取来穿穿,看看好不好?」

言罢,到了师父房中,找将出来,来至自己禅房,与公子脱了靴子,穿在脚上,不大不小,甚是合体。

方才打扮完备。老道姑背着一大壶酒,手拿着香纸,进了禅房,将酒放下,妙姑说:「师父,你可看是男是女?」

老道姑抬头一看,心中大喜,说道:「从前我当是个相公,果然是个女公子。」

老道姑抬头留神仔细观,
走上前一把拉住开笑言;
我见你摇摇摆摆书生样,
那知道本是女子扮成男。
自今後在我门下为弟子,
有老生当你亲生一样看;
你二人他为姐来你为妹,
习学着撞鼓击钟念经文。
久以後我若修的得了道,
度花你姐妹两个俱成全;
老道姑心满意足不住声,
妙 女尊声师父吃斋饭。

话说老道姑,信以为真,口口声声嘱咐不已。

妙姑说:「师父用餐罢!用了斋饭,我好与妹妹神前叩拜。」老道姑这才坐下。

叁人共桌而食,用了点心,老道摆上祭礼,妙姑拿着香纸,出了房门,叁人来至神前,烧香叩拜,老道姑念经焚纸,叩拜已毕,出了大殿,老道姑说:「徒儿,你妹妹今日初至,不知这 中景致,你与他向咱那桃园以里,玩耍玩耍去罢!」

妙姑闻言,心中甚喜,暗自想道:「赏花必得有酒,待我问这师父讨些酒来,好与相公取乐。」

遂说道:「师父,我妹妹在家日日好酒,徒儿今日与他吃了出家酒何如?」

老道姑说道:「这出家人是女记参的,不可吃酒。」

妙姑说:「师父,妹妹初至,不用记参,叁午而後,方才记罢!」

老道姑说:「我那娇儿,就任着你罢!你光合你妹妹去罢,老身随後与你送酒送菜,你二人可好好玩耍,莫要打仗。」

妙姑说:「记下了。」言罢,笑嘻嘻的拉着公子,离了佛院,一直向桃园而来。

妙 女手拉公子进桃园,
笑嘻的万金难买今日天,
跟前里千树花多灿烂桃,
身旁里人有风流美少年,
但见他杏脸桃腮分外俊,
那一等风流美趣令人鲜,
一回首轻启朱唇开笑口,
叫声亲亲娇娇的可意男,
今一日桃园以里来玩耍,
小奴家得意如同上九天,
我情愿佳肴美酒任你用,
我将这窈窕身子尽你玩,
咱二人桃园当作鸳鸯令,
任凭咱颠鸾倒凤你喜欢,
妙姑女一路行来心中喜,
不多时来至桃园以里边。

话说二人来到了桃园,公子抬头一看,但见花似红火,一望无穷,甚是灿烂可翘。

公子说道:「仙姑。」

妙姑说:「你怎麽叫仙姑,你是叫我姐姐。」

公子说:「我无叫惯。」

妙姑说:「再不许这个叫法。」

公子说:「我再叫你姐姐就是了。姐姐,我观此花景,有一句说来对字,仙姑一对何如?」

妙姑说:「愿闻。」

公子说:「万树桃花处万火。」

妙姑对曰:「一对游女一令男。」

公子闻对,心中大喜,上前一把抱住,叫道:「亲姐姐,我可服了你了。」

张公子把个妙姑搂抱怀,
他说道姐姐胄中有天才,
你本是一颗珍珠无价宝,
在此巷如同黄金土里埋,
我不该点污仙姑清白体,
今日里得与小生连理接,
你若是有朝一日时运至,
也可能凤冠霞佩立玉带。

妙姑说:「我一个出家人,何能到此。」

公子说:「仙姑。」

唐朝时有个皇后武则天,
唐世宗拜庙降香动心怀,
将他来放在官中夺正位,
到後来世宗化崩入龙台,
众文武拜贺金銮坐玉阶,
如意君伴随似蜂蝶侵花,
张公子提起唐时淫荡女,
妙 女轻启朱唇问明白,
众明公要如问的什麽话,
且等着下一回里说出来。


第十二回 宴园林交杯对饮

诗曰:

花宠明月竹宠烟,
百尺丝绳半空悬;
妙 女姑俊人秀,
碧桃以下打秋千。

闲言提过。

话说公子讲到武则天娘娘身上,妙姑说道:「相公住口,那武则天后前隐先帝之私,阴徒後宫之嬖,乃是个淫荡之妇,位登九五,虽是女子之魁,就是节仪上不大明白,这等人我还看不在眼里。」

公子说:「为女子者如他也罢了。」

妙姑说:「他虽是位高爵显,也不过求一个从心之乐,愚姐姐不才,今日有花有酒,又有妹妹相陪,就是那武氏女皇帝,亦不过如是。」

公子说:「妹妹麽,可是假的说?」

妙姑说:「假的可强如那真的。」

二人正然讲话,老道姑送了酒菜两盘,素餐果子,到了一棵大桃树底下,有一面石几,两边有坐,将酒菜放在石几上面,老道说:「徒儿,你二人在此玩耍,我好回 中看门。」言罢,徜徉去了。

妙姑与公子来至石几以前,妙姑将酒斟上了一杯,让公子坐下饮酒。

公子说:「这个林我还不会端咧。」

妙姑会意,一伸手端将起来,以手揽着公子的脖颈,与公子饮了一杯,公子又让妙姑饮。

妙姑说:「我也是不会端了。」

公子说:「你方才怎样会端,这就不会了。」

妙姑说:「你饮我就会,我饮我就不会。」

公子说:「你原是叫我送你。」

遂伸手将妙姑抱在怀中,端过杯来,灌了一杯问道:「这样却好麽?」

妙姑说:「这样吃着香美些儿。」

公子此时欲火熏心,遂用手将妙姑的罗带解开,摸了又摸,妙姑自觉难受,叫道:「哥哥,我还要吃一口。」

公子闻言,又端过杯来,妙姑说:「不吃此一杯,我是要吃你腰中带的那一壶。」

公子闻言,忙将裤腰解开,露出那话,妙姑转过身来,玉股两分,坐在公子腿上,那话插入牝中,又做起来了。

赵君娘娘坐莲台,
玉股绵绵两分开;
相如腰下执着盏,
文君玉户接进来。
铜壶滴漏自来酒,
银缸倒就有漏台;
张生情知妙姑渴,
特硬金茎露一杯。

妙姑此时淫心似火,金莲双抱公子背後,两手紧勾公子腰中,朱唇轻含公子舌尖,身子贴着公子就了,妙姑就口中叫道:「亲亲的哥哥。」

公子此时心如酒醉,玉体硬举,半抽半就,口中香舌,任其呜咂,二人深情美意,真令人描写不尽。

又有鸳鸯调一首:

情兴两和偕,手挽香肩嘴对腮;
玉体坐郎怀,巧语莺声叫乖乖。
那一个金茎举,这一个玉壶漏满阶;
一对鸳鸯交翅舞,两只花鹅离不开。

二人双舞了一回,妙姑说:「郎君,咱再另寻个方法玩耍玩耍,何如?」

公子说:「姐姐还有什麽法玩耍。」

妙姑说:「我有一句对儿,你若对上,我这身子交付於你玩耍,也任你一回,你若对不上,你的身交付於我,任我吩咐,不许违令,这样玩法何如?」

公子说:「愿闻。」

妙姑说:「桃花心里蝴蝶舞。」

公子说:「我对不上。」

妙姑说:「你对不上,可就得听我吩咐。」

公子说:「我又对上了。」

妙姑说:「对来我听。」

公子说:「玉洞门前小僧狂。」

妙姑闻对。抱住公子,坐了几坐,说道:「好一个玉洞门前小僧狂。」

公子说:「对的怎样?」

妙姑说:「对的好。」

公子说:「你这可就得依了我了。」

妙姑说:「从命。」

公子将妙姑抱起来,反在石几之上,身子仰卧,将腿上的绣花双鸾解开,那个绿花红裤,与他脱下,露出压霜欺雪的两条白腿来,真正是:

风流格质清兼,
玉肌照眼又动。

公子看罢,爱之不足,遂启檀口,向玉肌以下咬了,妙姑口叫:「哥哥!」

公子又将绣花带拴在妙姑腿上,将两条腿吊在那桃花枝上,遂斟了一杯酒,灌在妙姑口内,自己也饮了一杯,但见妙姑玉洞门开,金穴流浆。

公子忍耐不住,遂将身一挺,那话一直而入,向前送了一送,妙姑就娇声细音的叫起来了。 妙姑女细语娇声叫亲郎,
只听的莺声呖呖不住忙,
叫了声郎君你可罢了我,
慢着些儿罢慢着些儿罢,
小奴家初经风雨实难当,
你先入上半截待一会罢,
妙姑女柳腰欺摆声不住,
张公子 歇轻轻点和江,
问一声这样玩耍好不好,
公子说小生叫你吃个饱,
众明公要如後来一切事,
只得等下一回中说根苗。


新刻桃花  卷叁

第十叁回 窦氏女遣仆寻夫

诗曰:

假惺惺前生夜债,
黑暗暗今生祸胎。
意茫茫风流黄海,
都只为些性事情。
痴情儿公心公意,
那知道难容安排。
思量起黄如枯柴,
赤红的十付面皮。
火热的一付心肠,
猛然间凉如冰海。

这一二妃兴谱,单说窦夫人寻夫的故事。且说张公子,将妙姑尽力盘桓了一回,弄得妙姑发乱钗横,淫水滥下至精 之际,妙姑倦乏,身体昏昏,公子向盘中,拿了一个糖食素果,放在妙姑口内,回身几石几上落下来了一枝桃花,公子拾起,拿在手中,将酒斟上了一杯,饮了一口,又将妙姑身体上下看了一遍,把那一枝桃花,插在妙姑玉洞以里,坐在一旁连饮了叁杯,叫道:「仙妙姑口唱一绝,妙姑你若能序上一首,我就将你放下柄来,小生也不从仙姑玩耍,何如?」

妙姑说:「愿闻。」

公子乃作诗一首,遂口念来。

诗曰:

一枝桃花玉洞开,
仙露点点水自来;
有朝花落结成了,
八月中秋看红白。

明公,此诗末两句,乃张才一生之夸妙姑,後来生子得中状元,正是这八月中秋看红白一句,这花落二字,大有不吉,正应在张才叁月而死。闲言不必多叙。且说妙姑听罢,仰卧石几上了,口念四句。

诗曰:

玉洞门前桃花开,
不许小僧进门来;
有朝若入僧舍里,
玉户紧闭不放回。

公子闻诗,甚服妙姑之才,心满意足,即忙将玉肌上带子得解开。

妙姑金莲落地,他自己回手,将那枝桃花拔出,起得身来叫道:「郎君,你可就得依从我了。」

公子说:「情愿听命。」

妙禅说:「先及我穿上中衣。」

公子闻言,搂抱在怀,将妙姑的中衣与他穿上,妙姑将花枝用汗巾拭了拭,说道:「郎君衔於口内。」

公子便将花枝衔於口中,还得郎君自己脱下裤来。公子闻言,将腰带解开,方才脱下,只见老道姑进园而来。

一眼看见,便问:「徒儿,你也腰中带的什麽东西?」

公子即忙将裤提上答道:「无有什麽东西。」

老道说:「我不信,怎麽合个捣芥锤子,吊的悠悠打打的。」

妙姑一旁答道:「师父不知,妹妹出家,一来知道师父好吃芥菜,带了这个芥菜锤来,早晚好捣些芥菜汁,与师父就待就待。」

老道姑说:「好,早晚你可拿出来我使使。」

妙姑说:「可自然麽?」

老道姑说:「这天已过午了,回房用斋去。」

妙姑说:「师父你且回 去,妹妹在此送要还席。」

老道姑说:「无有牙,我呢喇呢喇也好。」

言罢就坐,坐下,老道姑说:「二徒弟,你待摆个什麽酒席,我也暗着吃点何如?」

妙姑说:「师父,吃不得了,无了牙了!」

妙姑见他师父不去,遂丢了个眼色叫道:「妹妹,我这心内饥渴,咱用斋去罢!」

公子方才起身,随妙姑而来,妙姑一手拉住公子,说道:「暂且饶你一时,若到房中,可得还席。」

二人又说又笑回房去了。

张公子一同道姑陈妙 ,
手拉手离了这座桃花园,
自今後公子成了妙 夫,
他二人结成一对并头莲,
妙 女贪恋公子身不离,
张公子贪恋妙姑永不还,
他二人自昼黑夜颠鸾凤,
他二人起居坐卧一处眠,
且不言二人 中风流事,
急回来忙将窦氏说一番。

话说二人,在此 中,男贪女爱,坐卧不离,日夜得做那些美事。公子在此,如同身入月宫,永不想着还家,这节书交代明白。

且说公子家中夫人窦氏,自从公子出门,日日挂念,到了四天上,打发家人牵着马匹,来向会上接,遍地寻找,并无见面,只得细细的访问,又寻了一日,会也完了,人也散了,还是无曾问着,只得回家,报知窦氏,窦氏暗暗思想,这事却也出奇的紧。

窦氏听得道,心内不自然。
低头细细想,暗暗用心参。
好好一个人,去了不见还。
年纪虽不大,出门也不晚。
至今不回报,叫人挂心间。

莫不是少年心性无主意,
遇着那光棍奔了去赌钱。

他又一回念说:「走了去赌钱,他自幼不好这一件事,莫不是朋友约他去吃酒,也不能去许多日子,难道说吃酒得等六七天。」

又一回念说:「走了。」

想必是少年带着风流性,
贪恋那娼妓女子好容颜,
不就是那里遇着风流女,
引了去藏在家中不放还,
临行时妾身也曾嘱咐你,
你怎麽忘了苦口是良言,
窦氏女千思万想心挂欠,
不由得又将家人叫一番。

但不知窦氏心中待怎样,且听那下一回里接前言。


第十四回 众家人 堂间主

诗曰:

一朵名花占上界,
由来不许雪霜侵,
枝头虽有金铃在,
蝶使蜂王枉自寻。

四句闲言叙过。话说窦氏思想了一回,即忙吩咐了几名家人,向四外村庄细细访问,又访问了叁四日,并无音信。窦氏惊疑不定,每日茶饭懒吃,走来走去,闷闷无聊。

这日正坐,忽听执板响 ,急命丫鬟说道:「你去将那算命请来,我要与你少爷推算推算。」

丫鬟闻言,出了府门。不多时,将那算命引进了内宅,坐在房门以外,窦氏坐在房门以内,吩付丫鬟拿了一杯茶来,与算命吃,便问:「太太是待算男命,可是算女命呢?」

窦氏说:「算男命。」

算命说:「合八字来,待我算算。」

窦氏乃将一十八岁,叁月十五日子时降生的,八字合出,只见那算命一手弹着鼓皮板子,就算起来了。

算命听八字,耳朵一指萌!
口还未话说,先定吉合凶。
尊了声太太,我算卦最灵。
八字准不差,我就算得清。
或是算父母,或是算夫妻。
或是算寿限,或是算官星。
一切有定数,自来不奉承。

这八字一十八岁生得好,
他本是丙辰年来属大龙,
叁月里本是一个戊辰时,
十五日甲子又是子时生,
这八字自幼生来就主贵,
不用他念书自然有功名,
我算他十六岁上无父母,
我算他一妻一妾把身荣。

窦氏说道:「时下他只一房妻室,并无别人。」

算命说:「不用哄我,这八字里造就得了,理有个娇好美女把身从。」

窦氏问道:「你再算算他儿女几个?」

算命捏算了一回,说道:「论八字,今年就该生个子,可就是一层罗网将身蒙。」

窦氏说:「你再算算他的寿限。」

那算命又推算了一回,说道:「不好!论八字千年就得大运终,大约着合亡不出叁月中。」

那算命无心说出一句话,吓得窦夫人闻言倒在地下。

话说窦夫人,听得说,不出叁月就死,只吓得一口惊痰,堵住了咽喉,倒在地下,使女丫鬟一见,即忙上前扶住,齐声叫道:「太太不绝。」

前心拍了几把,後心点了几捶,只听得咽喉内呐了一阵,一口惊痰吐出;方才送上这口气来。

那个瞎子听着声息不好,即忙倒个口来说道:「虽然是大运该终,内中可有救星。」

有一个丫鬟近前问道:「有什麽救星?你快快说来。」

瞎子说:「将他藏在家中,一百日不见妻女,自然躲过。」

窦夫人苏醒过来,眼含痛泪,听得明白,便问:「你再算算,他当下身在何方?」

瞎子说:「你打一个时辰来,我与你捏算捏算,看看何如?」

窦氏抬头一看,白日将落,乃打了一个申时,先生捏着指头,推算推算,说道:「当下不错,向西四十里路,在一所大宅院,日日有女子陪伴,两个月以内,还可出头者。过了两月,乃占着酉时的境界,就不见踪影了。」

先生说罢,窦夫人命那丫鬟,支了卦钱,先生拿着明杖出门去了。窦夫人方才起身,丫鬟将他扶至房中,一头倒在床上,就千思万想,哭起来了。

窦夫人一头倒在象牙床,
扑淋淋眼中落下泪两行,
暗暗声丈夫你向何处去,
叫妾身日日挂念不还乡,
算着你身在西方四十里,
算得你每日陪伴俊俏娘,
想必是闲花野柳将你恋,
不就是谁家女子将你藏,
你也曾思一思来想一想,
最不该十朝半月在外厢,
你若是在外有些好合歹,
叫我这少年寡妇怎麽当,
窦夫人一哭一个肝断肠,
众丫鬟走进房来迭茶汤。

话说窦夫人长呼短叹,思想丈夫痛哭流涕,丫鬟端了饭来,夫人也不想吃,遂秉上灯烛,独自寐寝,一夜不曾合眼。

第明早起,吩咐家人,多带盘缠向西周围四十里,不论宅里乡绅, 观寺院,买卖客商,士农工庶,细细的访问。众家闻言,遵命四十里访问,这且不题。

且说公子与妙姑日日吃酒作乐,交欢云雨,这日正在房中,与妙姑揽抱一处,老道姑进了禅房,说道:「徒儿,今日苏州城中,双竹巷中,张学富张公子家人,来此 中,问他主人的下落,我说此 中就俺师徒叁人,并无男子,无人见你主人,那家不信,要亲自进来看肴。徒儿可肯叫他进来麽?」你说妙姑闻听此言,如同是:

腹内灌上一盆水,
怀中揣上叁冬冰。

亲热的一个身子,一霎时,打在那凉水里一样一般,坐在床上,就如痴迷了的一样,他一声也不言语。

老道姑不知内中的情由,便叫道:「徒儿,是不愿叫他进来寻找?」

公子一旁见妙姑那个面貌,红变为白,白变为黄,一霎时:

如同莲花玉茎断,
好似牡丹色退鲜。

公子一见,心如刀割,叫道:「姐姐放心,他就进来寻找,你我俱是女子,他能找出男子来了不成!」

叫道:「师父,你去对那家人说罢,里边还有我的两个徒儿,并无男子。你若不信,亲自里边看验。他来就来,不来就罢!」

老道姑闻言,出门去了。

妙姑一把抓住公子叫道:「亲郎呀亲郎,你可是恋我在此,你可是舍我而去。」

公子说:「仙姑放心,小生在此与仙姑作伴,如入郎苑月屈一般,恋爱仙姑,如同仙姑恋爱小生,是一样的。若说离开,那心真如刀割肌肉的一样。」

正说话间,进来两个家人,毕竟不知认得张公子否?且听下回分解。


第十五回 贪奸淫劳身殒命

诗曰:

昼夜欢舞不弹劳,
两下热肠更难抛,
快刀难割连理肉,
恩情美意何日消。

四句闲言莫论。且说妙姑,听公子之言,心中放宽了一步,叫道:「郎君,来人若是认出你来,回家报於姐姐知道,咱二人姻缘可就不得长久了。」

公子说:「小生这样打扮,他何能认出。」

二人正然说话,进来了两个家人,东瞧西看,只见床上坐着两个女姑,又上下的观看,妙姑恐的一声,喝曰:「何处的家人,焉敢无故至此?」

有一名家人说:「我乃是城中双竹巷张府的家人,特奉窦氏太太之命,前来寻找主人下落。」

妙姑说道:「此 原是女姑所居之地,你主人来此何为?」

说得二命家人,无言回答,逐出门去了。妙姑方才放心,一把拉住公子,叫道:「郎君,方才几乎将我吓杀也。」

妙 女又把公子拉一把,
尊了声好心郎君多娇才,
你本是一颗明珠无价宝,
但恐怕无福消受两分开,
闻听得贵家人来相访问,
吓得我魂灵飞上望乡台,
你若是还家今日将我舍,
小奴家大约就是一死了,
从今後你我不得再相见,
如同是捧打鸳鸯两分开,
妙 女说了一套热情话,
张公子尊声仙姑放心怀。

妙姑言罢,公子说:「仙姑放心,小生与仙姑情投意合,就死於此地,也不与你相离。」

妙姑说:「多谢郎君美意。」

二人相偎相抱,又做美事。两人一种之情,似漆投胶,不论日夜交舞不歇。

日月似箭,光阴如梭,不觉得就是叁月有馀,张公子面颜青惨,骨瘦如柴,身体怯弱,妙姑见此光景,日夜忧愁,尊道:「郎君,你我贪欲爱色,做得郎君身体这等不堪,我心甚是挂虑。自今以後,将这交媾的事儿,暂且推推,我与郎君抱养几日,身体康健,再做美事。」

公子亦自觉身体不堪,遂用口应承。妙姑自今日不近身,夜不解带,专心与公子抱养身体。

那知公子贪色太甚,白日解闷,非是下奕,即是饮酒,略可戒止。若到晚上卧下,则阳物硬举,耿耿不寐,身体难受。妙姑坚心典他戒床,又不肯犯,时久无奈,遂用摘花手与他探取,妙姑亦不犯恶,公子又如背边饿鸟、乳下娇儿,叫的妙姑心中难受,遂解下中衣,将那话拿入牝中,与他盛着。也是不依,公子身体自已败坏,不觉真正是:

好似小孩恋乳母,
如同亲娘哄娇儿。

好歹的哄着公子睡下,便合那做贱的一样,慢慢的将那话离了牝户。公子若是睡醒,还是难受,妙姑则苦口解劝。公子仍是千般哀鸣,百般央计,妙姑无奈,还是将那话盛起来。

明公,贪色的若是如此,那有不死之理。

好一个风流道姑陈妙 ,
如此的保养公子也是贤,
虽则是少年心淫情偏大,
想人生风月之事谁不贪,
可惜的淫荡无度失主意,
到此时思前容易退後难,
为情郎拿定主意淫心戒,
专心要保养公子身体安,
那如道公子得了伤肾病,
每夜里金 不倒病来缠,
妙 女虽然诚心要保养,
那知道病入膏肓实难痊。

但说妙姑,与公子保养身体,夜夜如此,又住了几日,公子病体越重,卧床不起,身不能动,汤水不下,面如黄菜,瘦如马架。

妙姑见这个光景,大惊失色,不由得抱头大哭,叫道:「郎君呀郎君!我可害了你了。」

妙 女怀抱公子哭痛肠,
叫了声好心好意美貌郎,
我与你初次见面迎春会,
咱二人两意相投成了双,
在 中你亲我爱两相恋,
但恐怕恩爱夫妻不久长,
因此在 中将你扮成女,
实指望天长地久乐无央,
想当初家中也曾将你找,
目今我是悔得心中悲苦,
最不该将你隐匿把身藏,
郎君那郎君那谁知你病,
你今曰若是有些好合歹,
叫小奴难在阳世度光阴,
妙 女抱着公子声不住,
张公子喘喘吁吁把口张。

话说妙姑,抱着公子,哭诉了一回,公子喘喘吁吁的,说道:「小娘自今以後,不用恋我了,万望你自己保养身体,小生命尽,也是自己愿作风流之鬼,岂肯怨小娘子之过。」

妙姑闻言,心如刀割,哭声不止,叫道:「郎君,小奴与你交接,身边有妊,也不知是男是女,郎君与他取下一个乳名,早晚好叫,也是你阳世来了一场,长大成人,他好思念。」

公子闻言,将头点了几点,说:「好!若生一女,就留於 中,与小娘子作伴;若是一男,你若有夫妻之情,将他送进苏州城中,双竹巷内,窦氏夫人膝下抱养,也是俺学富在世一回,立下一条根基。」

言罢,低头不语。妙姑将他揽怀中,一行落泪,一行说道:「郎君,郎君,妾身无不从命。」

一行说着,但见公子咽喉中,响了一阵,口中吐了鲜血,将牙一咬,又将脖颈一垂,将腿一伸,呜呼哀哉,绝气而亡。

叁月以前会上游,
得遇妙姑卖风流;
贪香恋美身不舍,
巧作鸳鸯扮女流。
男贪女爱风月美,
千方百计乐不休;
百日郎成风流鬼,
悔却当初不早收。

不知妙禅如何张放?且听下回分解。


第十六回 守孀寡遗腹生男

诗曰:

此情此意何日休,
一人死了两人愁;
几世还见才郎面,
彩袖相携歌白头。

闲言少叙。且说妙姑,见公子己死,痛哭流涕,那一些悲切的光景,真今人难言也。

妙姑女放声大哭痛伤怀,
扑嗽嗽珠泪点点湿香腮,
哭了声短命郎君那里去,
起几时摇摇摆摆自那来,
再休想罗帏帐中共欢笑,
再休想起居动作楚阳台,
急回家顿足捶胸自己怨,
好把那千般恩爱拥满怀,
妙禅那妙禅,这都是你来。

你将他留恋在此最不该,
这不是变人送了人的命,
把一个好意突然变祸胎,
忽想起情投意合那些事,
又急得手挝两耳又挠腮,
这是我命小福浅难消受,
把一个美貌才郎一命灾,
哭了声苦命郎君死的苦,
好可怜有处死来无处埋,
妙 女数黄道白哭不止,
徒儿你是哭得什麽的事,
老道姑来至房中问明白。

话说妙禅啼声不止,忽听得他师父问道:「这半夜叁更的,徒儿因何这等啼哭不止?」

妙姑说道:「师父不知,我妹妹绝了气了。」

老道姑说:「他已死了,不过来此叁两个月,他也未与 出什麽力,哭他怎的,待我将他拉出,埋在桃花园里去罢!」

妙姑说:「师父说话差矣!我与他姐妹一场,岂肯忘的,不如将他埋在供台以下,徒儿早晚烧香奠茶,祭奠祭奠他,也不忘得是姊妹之情一场。」

老道姑说:「徒儿,你到是个有情的人,若我死了,你也把我合他埋在一处,早晚也稍待我进点香气何如?」

妙姑说:「不用说了,你快取柁檄来与他,除个窝子我好抱出他去。」

老道姑闻言,取了柁檄来,将供台下除了一个窝子。妙姑将公子的头改了换成男装,又拿过一疋绫子将体裹了个结贵,自己抱将出来,埋於那供桌以下。

师徒二人用土埋了,天尚未明,妙姑回至禅房,看了看冷冷清清,不由得又哭起来了。

妙 女进得房来冷清清,
不由得痛哭流涕放悲声,
哭了声短命郎君那里去,
自今後叫偏 房典人应,
再休想有说有笑同欢乐,
再休想吟诗答对饮刘伶,
思想起桃园相会那一日,
只急得耳目朦花手拍胸,
想这样才貌郎君无福受,
不如道那世作恶无阴功,
这一等浅命贱人不如死,
枉在阳世这苦把衣裳蒙,
到不如白绫套儿寻自尽,
与我那郎君一路归阴城。

又一转念,说:「且住,今我怀胎二月馀,还不知是男是女,我若死了,岂不绝了张门的後代,到底是命不可废,还得苦熬日月。若生下一男半女,也是张门的一点骨血,也不忘得与我那郎君交接一回呵!」

妙 女想到这里要寻死,
到底是苦熬日月留残生,
倘若是生下一男合半女,
也是那相公死後有根痕,
妙 女心中拿定大主意,
因此才坦诚忍耐度日生。

话说妙姑,拿定主意,说不了得过些冷冷清清的日月,难消难受的光阴,不几月就是十月满足,忽然觉着腹中疼痛,就知道了分娩的日期,正是:

九天仙女下界来,
身披罗衣倒撮鞋;
城隍土地来接送,
送生娘娘送儿来。
妙姑疼痛两叁阵,
九结八结都解开;
鲜血淋漓阴门外,
内中生下娃子来。

小孩落草,妙姑昏了一阵,胎衣自下,妙姑听得娃子声音,於是抬头一看,见是一男,即忙抱起,自己剪断脐带,又喜又悲,好一个凄惨人也。

妙 女一见是小男儿子,
不由得抱将起来好凄惨,
你本是有娘无爹孤苦子,
你还不曾下落就得孤单,
就将你父亲追进鬼门关,
你来这桃花 中把生降,
怕得是为娘难留在此间,
你应该生来是女不是男,
想当初你父也曾嘱咐我,
我岂肯忘了情义负前言,
咱母子见面就有离别意,
好叫我把肝至肠左右难。

妙姑抱起思想了一回,婴儿在 中实难存身,又想起相公嘱咐的言语,遂说道:「也罢!我不如叫师父寻一个人来将他抱去,送到双竹巷窦氏姐姐那处,扶养他长成人,也张门的一条根基。俺母子也好见面。」

妙姑想到这里,便将师父叫了几声,老道姑闻言,即忙近前,惊而问曰:「徒儿,你是抱的谁家的孩子?」

妙姑说道:「师父,莫要高声,你今快去叫一个心服人来,将他抱出 去罢!」

老道姑出得门来,心中想道:「这近就地有寡妇叫王叁思,常来 中烧香念佛,我不免去叫他罢!」

一时间就将叁王思叫至,说道:「我徒儿在禅房候你,有事与你说话。」

王叁思闻言,进了禅房,但见妙姑怀中抱着一个婴儿,高声叫道:「好!我那小陈师父,你这可作下祸来了。」

叁思进门来,出言巧声怪;
叫声陈师父,神事人难猜。
你们当姑子,小孩那里来;
主若知道,您师怎安排。

王叁思进门打点一些话,
一旁里好叫妙姑不自在,
众明公要知以後加何事,
且再看下一回里说明白。


第十七回 王婆子鬻卖婴孩

诗曰:

叹起少女美才郎,遭颠倒不得长在;
结成夜夜灯花债,捞不着扶云握雨长长爱。
至诚忍耐,十月满足生婴孩;
又把心怀,不得不母子分手两离开。

这一曲落花生,单说王叁思,背後卖儿的故事。

且说妙姑言罢,即忙拿出一个银子,递与王叁思,言道:「与你这十两银子,将这孩儿托你送於苏州城中双竹巷,张宅窦氏太太膝下,扶养成人。」

王婆说:「陈师父,这婴儿可是自何而来,对我说说,我好得其明自。」

妙姑知道这事难以隐瞒,不起来讲,妙姑说:「太太若赦小贱人无罪,才能从实说来。」

王婆上前一把拉住,说道:「赦你无罪就是了。」

妙姑拜了两拜,说道:「太太,是你听了。」

妙姑女开口又把太太称,
一旁里珠泪滚滚把话明,
虎丘山今年初开迎春会,
我与我师父同行到会中,
遇见了温柔典雅一公子,
他与我眉来眼去动了情,
那公子随我来此把香降,
俺二人暗结姻缘系赤绳,
那相公在此玩耍叁个月,
不明究里我便珠胎暗结。

夫人问道:「在此叁月,此後他向那里去了?」

妙姑闻言,扑嗽嗽珠泪不止,就如那断线的珍味一般,叫道:「太太!」

那公子生得大病丧残生,
妙 女一句话儿方出口,
只听得呀呀了一声扑通,
王夫人翻倒身在地流平。

话说妙姑,说是公子死了,王夫人闻言,跌倒就地,妙姑难舍难离,把小儿的小指,咬下了一节,小儿叫哭不止。王夫人这才将小儿抱了个结实,抱在怀中出门去了。

王婆怀中抱,急急出山门,
要上城内去,送与窦夫人。
迈步上前去,小儿紧抱身,
方才进得城,人马乱纷纷。

只听得吆吆喝喝说回避,
倘若是撞着马头伤了身,
众明公要知这是那一个,
这本是苏州知府名苏坤。

话说王叁思怀抱小儿,正向前走,只见迎面来了一起人马,吆吆喝喝,声声吩咐回避。

王婆只得躲在一旁,头梢来至近前,内中有一个差役,认得王婆,便一声叫道:「你不是王叁思麽?你怀中鼓鼓那那的,甚麽东西?」

王婆说:「管他什麽东西,不该你事。」

那人说:「你长向人家走动模模梭梭,莫不是偷了人家什麽东西?」

差役说了一句戏言,不料大老爷在轿内听得明白,一声问道:「什麽人吵闹?」

差役遂禀道:「无人吵嚷。」

苏大人说道:「方才听得说话,怎麽又无人吵嚷,与我带上来。」

差役不敢怠慢,禀道:「大老爷,原是王叁思,撞着大老爷的马头来。」

苏坤闻言,吩咐与我带上来。差役不得不将王婆带上。王婆跪轿前,说道:「小妇人与大老爷叩头。」

苏大人抬头一看,但见王婆怀中,果然包藏的是一件东西,便问道:「你是王叁思?」

王婆答道:「小妇人是王叁思。」

老爷曰:「你那怀中抱的什麽东西?」

王婆道:「老爷,小人怀中无有什麽东西。」

老爷怒曰:「明明怀抱一物,还要瞒我,两边与我将他的怀解开。」

王婆闻言说道:「小人自己解开就是了。」

言罢,将怀一解,原是身蓝衫,包着一个血捎童子,老爷一见,心中暗想道:「王婆年过五旬,怀抱小儿出门行走,内中必有缘故。」

遂问道:「王婆,你这是抱的谁家儿子,血尚未乾,你就抱出门来,向何而往?」

王婆说:「这是小人养的,要上老老家去。」

老爷闻言,说:「 !好狗才!焉敢欺我,我且问你,你当下什麽年纪?」

王婆说:「小人今午六十二了。」

老爷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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